郭阳刚回国不久，还没有固定女朋友，他喜欢泡夜店，如果刚好有兴致，就物色一个女孩过夜。经常出来玩的，都能凭借独特气息找到自己的同类，郭阳出手又大方，一般都能抱得美人归。

这天郭阳在常玩的夜店“金色海岸”消遣，遇到一个做医生的漂亮姐姐。别看女医生白天高冷端庄，不容亲近的样子，晚上却是风情万种，郭阳有一种从没有过的感受，于是一步步撩拨，试探。

医生姐姐秒懂他的殷勤，看得出她对郭阳也有点意思，笑着分享一些趣事，其中提到她在白大褂内穿着情趣内衣，“一不小心”被男病人看到的事，那个男病人当场就起了生理反应。

郭阳听得心神激荡，语气暧昧地说：“姐姐今天穿的是那套吗？我也想看一看。”

医生姐姐媚眼如丝，却佯装生气地说：“你说看就看？难道让你白看？”

郭阳被她撩拨得心痒难耐，伸手在她腰间搂了一把，低声说：“哪能白看？你要什么，我都给你。”

“这可是你自己说的，别事后又后悔！”医生姐姐说话时，软软的腰肢已经趁势靠了过来。郭阳已经迫不及待了，将夜店的喧嚣留在身后，拥着她走了出去……

这是郭阳生前最后的行动轨迹，第二天他被人发现仰躺在废墟里，腹腔被打开，两侧的肾脏都不见了。

第三个肾脏

郭阳的随身物品没有遗失，辖区派出所接到当地群众报警后，很快核实到他的身份，同时判断这是一起涉嫌非法买卖人体器官的恶性案件，于是紧急联系了刑警队。

程思危等人赶到现场后，沈南烛和技术科的同事立刻携带工具，弯腰进入警戒线，展开尸表检测与现场勘查，拍照留存。

沈南烛初步检测了尸体，尽管极力克制惊讶，但神情依然难以掩饰内心的震撼。

程思危知道非比寻常，急忙问：“怎么样？”

“死者口鼻处检测到麻醉剂成分，脊椎上有实施过硬膜外麻醉的痕迹，腹腔被打开，两侧肾脏都被摘除了，应该是先把人迷晕，然后实施的局部麻醉，最后完成摘除行为。”

沈南烛说：“你看，腹腔伤口创缘光滑，创壁整齐且相互之间无组织间桥，由此可见凶手有相当的从业经验，如果是非法买卖人体器官团伙干的，很可能有医院的专业人士参与。”

程思危皱眉，正要说话，这时辖区派出所的民警拿着几页资料过来了。

“程队，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，死者叫郭阳，今年25岁，昨天晚上他和一名女子从‘金色海岸’离开，今天早上七点多时被人发现死在这里，那名女子目前下落不明，这是我们在‘金色海岸’调取监控拿到的照片。”辖区派出所的民警说。

程思危急忙接过来一看，只见监控画面上的女子一头波浪般的浓密秀发，几乎遮住半张面孔，明明是晚上，还戴着一副大墨镜，显然事先做好了充分准备。

“这像是拍到了，又没完全拍到，就是对面遇见也认不出来啊！”派出所民警为难地说。

“对方是有备而来，我们只能先尽量还原。”程思危吩咐同事把图片送回队里，让技术科扫描处理图片，同事答应一声去了。

程思危环顾左右，发现这里靠近省道，是一片正在拆迁中的居民区，当地居民早就搬走了，附近两个摄像头也已经断电，形同虚设，简直是个完美的作案现场。

报警的是一群干活的民工，他们早上进入施工区域时，就看到了这骇人的一幕。派出所的民警为他们逐一录口供，因为大家是一起来的，每个人的回答都是大同小异。

其中一个叫余世博的年轻民工做完笔录，心有余悸地说：“这怎么还有人嘎腰子啊？满地都是血，肚子都刨开了，这也太吓人了！我要找老板结账，还是到别的地方找活干吧！”

程思危感到压力很大，这正是他担忧的，如果不尽快抓到凶手，势必会在社会上引起巨大恐慌。

小棠急匆匆走来，说：“程队，郭阳的父亲来了！他竟然是三甲医院的副院长，大名鼎鼎的‘郭一刀’，你说这事巧不巧？”

程思危一愣，这时郭春秋夫妇慌慌张张走了过来。

一见到自己的宝贝独生子横尸野外，器官还被人割走了，郭春秋的爱人黄莺两眼发直，一句话也没说出来，两眼一黑就昏了过去。

还好现场有医务人员，当即进行急救，黄莺醒来后只叫出一声“我的孩子啊”，就以头抢地，大放悲声。

郭春秋眼泪滚滚而下，颤抖着说：“为什么会这样？我这大半辈子，做了那么多台手术，救了那么多人，为什么我的儿子会落得这样的下场？”

没有人能回答他的疑问，程思危内心隐隐觉得这件事太过巧合，他询问郭春秋几个问题，了解郭阳最近是否与人发生重大矛盾。

郭春秋强忍悲痛，逐一回答，整体来说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。因为工作属性的缘故，他要求看一眼儿子被打开的腹腔。

沈南烛看向程思危，征求他的意见。程思危不忍拒绝，在不碰触尸体的情况下，让郭春秋看了一下。郭春秋亲眼看到儿子的惨状，虽然极力克制自己，依然没忍住哭出了声。

现场勘察结束后，郭阳的尸体被带回解剖室，沈南烛在进一步检测时发现了异样。除了两侧肾脏的位置，在郭阳不易察觉的右髂窝内还存在一个创面。

“什么意思？”程思危不解地问。

“郭阳丢失的不是两个肾，而是三个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，郭阳做过肾脏移植手术。”沈南烛肯定地说。

程思危一怔，瞬间联想到郭春秋的表现，急忙求证：“郭阳右髂窝内还有一个肾脏？做肾脏移植手术，生病的肾脏不用切除吗？”

“进行肾脏移植手术的时候，只有多囊肾，或者原来的肾脏出现感染、并发了肿瘤等情况才需要切除。一般情况下，病变的肾脏无需手术摘除，供肾移植在下腹部一侧的髂窝内就可以。郭阳的情况有很大可能是后者，那他体内就有三个肾。”沈南烛说。

程思危意识到他们之前的推断很可能是错误的，凶手割走郭阳的肾脏，根本不是用来获利，更像是一种报复性行为。

郭阳丢失的是三个肾脏，这么关键的信息，郭春秋为什么要隐瞒起来？他看过郭阳被打开的腹腔，却对第三个肾脏只字不提，难道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？

郭阳当年做肾脏移植手术，肾源是从哪里来的？为郭阳招来杀身之祸的，会是他体内的第三个肾脏吗？

漂亮的医生姐姐

程思危找到郭春秋夫妇，核实关于郭阳肾脏移植的问题。黄莺因伤心过度一病不起，郭春秋分身乏术，精神状态也不太好，说：“你们想多了，阳阳以前肾脏确实出现过一点小毛病，不过很快就治好了。”

郭阳是否做过肾脏移植手术，这并不难确认，只要查一下他这些年的就诊记录，基本就能核实清楚了。

程思危着手调查，结果和郭春秋说的一样，郭阳五年前曾查出肾功能出现异常，当时郭春秋还是泌尿外科主任，郭阳就在他工作的医院里住院治疗过一段时间。

随后几年，不管是在本市，还是外地，都没查到郭阳再做过类似的治疗，更没有任何肾脏移植手术的记录。

程思危调取出郭阳当年的诊断报告，以及用药等记录。

沈南烛仔细看完，笃定地说：“双肾功能慢性衰竭，郭阳的这种情况通过药物治愈的可行性极低，而且他髂窝内的创面是真实存在的，我可以肯定郭阳做过肾脏异体肾移植手术。”

程思危诧异：“如果是这样，那郭阳的肾脏来源一定有很大问题，不然郭春秋也不会刻意避免留下记录。”

两人正在探讨，小棠忽然急匆匆赶来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：“程队，110总台接到群众报警，说东城区一处民宅里有人被割走了肾脏，受害人还没死呢，已经送到医院了！”

程思危和沈南烛对望一眼，彼此都看得到对方眼神中的震惊和诧异，难道他们的思路错了，确实是非法买卖人体器官的犯罪团伙在疯狂作案吗？

程思危立刻出队，这次的受害者是一个叫鲁福全的中年男人，案发地点就是他自己的家里。

报警的是鲁福全的邻居，据这位邻居称，他从外面回来时，发现胡同门口停着一辆车，有个女的急匆匆往外走，手里还拎个银白色的小箱子，他当时就觉得有点奇怪，这是一条死胡同，只有一个出口，平时很少有生人到这里来。

他回头多看了两眼，那个女的开车走了，他就径自回家去了。经过鲁福全家门口时，看到鲁福全家的大门开着，似乎还有隐隐的呻吟声，于是进来看看，结果一进门就看到鲁福全躺在客厅的地板上，上衣敞开着，身下一滩殷红的血渍……

“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摔倒了受伤了呢，谁能想到是被人割器官了！”这位邻居又惊又怕，“警察同志，你们可得赶紧抓住凶手啊！这大白天的就敢动手，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还能不能得到保障了？”

小棠急忙拿出“金色海岸”监控里的医生姐姐截图，让他辨认，这位邻居说：“虽然看不清脸，但是从身高、体态和发型来看，像是同一个人。”

程思危让他协助交警队，指认出那个女医生开的车，然后通过交通违章监控追踪行车路线，同时与本市及周边市区的三甲医院联系，排查今天是否安排的有肾脏移植手术。如果凶手确实是为肾脏而来，那她一定会在今天把肾脏出手。

经过多部门协助努力，最终排查到那个女医生开车进了一家商场的地下车库，然后再也没有开出来。

程思危等人急忙赶了过去，地下停车场是升降式的，商场方面安排几名保安配合警方排查车辆。

程思危看到其中一个年轻保安有点面熟，居然是那个辞工另找工作的余世博。余世博一听他在抓那个嘎腰子的凶手，表现更加卖力了。

程思危等人找到女医生的车辆后，强制打开了车门，顿时心里凉了半截，车内座椅上扔着一条连衣裙和长长的假发套，那个银白色箱子也敞开着扔在车内，里面的肾脏已经不见了。

程思危乘电梯从地下车库直接到商场内部，只见装修奢华的各大品牌专柜前都聚集着不少女客，还在不断有人通过扶梯上上下下，卸去伪装的女医生或许就在她们中间，换一个包就能带着鲁福全的肾脏，优雅从容地离开……

失去了双肾的鲁福全在急救室挺了两个多小时，医生用设备极力维持他的生命，但最终还是停止了呼吸。而此时，他的肾脏不知道被那个女医生带去了哪里，要移植在什么人的身上。

程思危从来没有感觉这么无力过，郭阳和鲁福全相继遇害，而他连凶手的面都没见到，甚至连案件的性质都无法确定，这让他倍感受挫。

郭阳和鲁福全是无辜受害，还是另有隐情？那个女医生到底是什么人？接下来，她还会对其他人下手吗？

供体也是活生生的人

程思危在调查郭阳和鲁福全的社会关系时，试图找出两人交集的部分，结果意外发现鲁福全和郭春秋竟然存在经济往来。

他顺藤摸瓜，查到郭春秋所在医院中，肾脏异体肾移植手术业绩是最高的。而鲁福全表面是干医疗器械销售的，暗中却在牵线搭桥，通过郭春秋为一些急需换肾的患者提供肾源，从中牟利。

这些出售肾源的供体中，大部分都是急用钱的年轻人，他们出售自己一个肾脏可以拿到2.5至5万左右，剩下的大部分都进了郭春秋和鲁福全的腰包。

程思危感到意外而震惊，看来他的推断没有错，郭春秋有这么丰富的资源，为自己的儿子配型一个肾脏不是难事。

黑市人体器官买卖虽然不合法，但正常来说只要出了足够的钱，后续就不会产生纷争麻烦，郭阳的肾源出了什么岔子？为什么给他们两人引来杀身之祸？

郭阳的去世，对母亲黄莺造成了致命打击，她憔悴苍老，万念俱灰，所有的盼头都跟着郭阳去了。

听程思危说完这些调查结果后，黄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，说：“这些年我和郭春秋都是分房睡，他外面就没断过女人，我们早就形同离婚了！你们既然查到了，把他抓起来就是，还来找我说什么？”

“抓他很容易，但是打草惊蛇，杀害郭阳的真凶就会永远逍遥法外了！”程思危说。

黄莺听了，抬起头来，目光直直地问：“谁是杀害阳阳的凶手？”

程思危不答反问：“这个你应该比我们清楚，郭阳当年肾脏移植的肾源是从哪里来的？”

黄莺僵持了一会，决定实话实话：“是鲁福全帮忙找的，阳阳的肾不好配型，我们等了快一年，鲁福全才找到合适的供体。”

“鲁福全已经死了，他的两个肾也被人摘走了。不管是郭阳，还是鲁福全，凶手都没有直接杀死他们，而是取走肾脏，让他们在失去肾脏后慢慢死去，你不觉得奇怪吗？”

黄莺不语。

程思危盯着她问：“郭阳做肾脏移植的时候，中间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？”

“肾脏送来的路上出了意外，两辆车相撞，冲出大桥的护栏，我们要用的肾掉进了河里，鲁福全没办法，就取了供体的另一个肾脏送过来了。”

“取了供体另一个肾脏？”程思危霍地站了起来，激怒之下脱口而出：“供体是个活生生的人，你们为了救自己的儿子，就可以不顾别人的死活吗？”

“当时阳阳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，我们好不容易配型成功的，以后能不能再遇到合适的供体都不好说，我们不能不救自己的孩子啊……”黄莺一想到最终还是失去了儿子，不由得悲从中来，失声痛哭起来。

程思危询问当年参与的还有什么人，黄莺回答：“还有一个女的，叫杨晓雯，是分院的。”

程思危怀疑杨晓雯就是那个医生姐姐，她被人操控，对郭阳和鲁福全下手，成为他们之间自相残杀的工具。

按照黄莺提供的地址和信息，程思危等人很快找到了杨晓雯，但已经来不及了。杨晓雯从医院住宿部的楼顶跳了下去，程思危等人赶到的时候，现场正围得人山人海。

眼看真相就要浮出水面，线索却又随着杨晓雯的死中断了。

程思危不明白，杨晓雯有太多机会和郭春秋、鲁福全商量对策，甚至报警求助，她为什么情愿冒着风险杀自己人？到最后她居然自杀，那个幕后操控者是怎么做到的？

无法拒绝的交换条件

杨晓雯很漂亮，照片上的她留着短发，素颜不化妆，怎么看和监控里风骚女医生都不沾边，但根据技术科还原的数据，杨晓雯的身高体态都完全对应。

通过调查，程思危得知杨晓雯年仅五岁的女儿妙妙被人绑架。跳楼前，杨晓雯把手机留在了楼顶，里面也完整保存了她和绑匪“找回肾脏”的聊天记录。

绑匪把“找回肾脏”作为微信名，目的不言而喻。他拍摄了把妙妙绑在操作台上的视频，先后要求杨晓雯取出郭阳和鲁福全体内的肾脏，不然他就要把妙妙的两侧肾脏取出来。

杨晓雯为了自己的女儿，只能乖乖照做，没想到对方的第三次要求，是让她在医院住宿部跳楼。杨晓雯动摇了，要求他先放女儿回来。

绑匪没有说话，半个小时后发来一段小视频，视频中妙妙浑身是血，哭得声嘶力竭，有只大手还拎着一块血糊糊的东西，在镜头前晃了一晃。

随后，他发来一条语音，说：“还剩一个，我只会割，不会治，这孩子能坚持多久，我不敢保证。你跳了，我就把她送到医院；不跳，我就把另一个肾取出来，你自己选择。”

杨晓雯情绪崩溃了，开始疯狂打语音电话，但对方无动于衷，一个都没接。

绝望的杨晓雯最后发了一条语音，哭着说：“好，我去跳，你要我做的，我都做了！求求你，放过我的孩子吧！”

这是杨晓雯生前最后一句话，程思危目光炯炯，环顾医院住宿部周边的一栋栋楼房，绑匪指定杨晓雯在这里跳楼，说明这里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，以此可以大致推断他的藏身地点。

绑匪一旦出现必然被抓，程思危不能轻信他会把妙妙送到医院，立刻集中所有人展开排查，只是建筑密集，只怕找到时孩子已经耽误抢救时间了！

就在这时，有个年轻人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女孩冲进急诊室。医护人员把孩子接走后，他像耗尽了所有力气，颓然靠在墙角。

程思危带人闻讯赶来，一眼认出他是余世博。余世博抬头看着他，突然咧嘴笑了：“警官，我把我哥的肾找回来了！”

程思危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，他知道余世博已经做完了想要做的事，愿赌服输，接下来也会承担应该承担的惩罚。

这是一场没有赢家的对决，杨晓雯和鲁福全付出了生命的代价；郭春秋失去了名誉地位，还将面临组织出卖人体器官罪的刑罚，余生注定要在监狱度过；而黄莺时刻都在遭受丧子之痛的煎熬。

值得庆幸的是，妙妙最终痊愈出院，或许在整个案件中，这是唯一的人间值得吧！

本文为悬疑小说社原创小说《非正常死亡刑侦档案》第30个故事《丢失的肾脏》，禁止转载，抄袭必究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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